45 不停的考试 (1/3)

谢云是位冰美人,她平时对谁都不搭理。但在端午那天,楚清露回趟家,姑姑也在她家,与母亲说事。听说楚清露晚上还要回州学后,姑姑专门提了一篮子粽子、云片糕之类的零嘴,让她带给表姐。

楚清露问,“姑姑怎么不直接让丫鬟送去州府?”

姑姑略愁苦道,“云丫头嫌我耽误她功课,总往州学送东西,不让丫鬟去的。”

望着重的把小丫鬟阿文压得面孔通红的篮子,楚清露失笑她说呢。姑姑与母亲关系也称不上多好,怎么就来她家中做客。原来还是向母亲炫耀自己的女儿如何厉害外,让楚清露代劳啊。

在姑姑期待的眼神下,楚清露连连保证,定将东西送到。

却是她去送东西时,在书童的指引下,去后山青竹林寻找诵读书籍的谢云,看到谢云与一青年靠得过近。那青年着竹青色衣衫,戴文士冠,远观翩翩有礼,温润如玉。乃是州学新来的老师,似乎是表姐谢云班上的?

此时两人一坐一立,谢云坐在石凳上读书,那男子俯身而看。姑娘冷淡的面孔飞红,诵书声极轻,几乎要听不见了。

楚清露皱眉,喊一声,“表姐!”

二人立刻分开,一起侧头,看向走来的白绦细腰少女。少女乌眸白肤,目不侧视般,缓缓而来。

“露珠儿,”谢云松口气,起身对二人介绍,“先生,这是我表妹楚清露。露珠儿,这位是我的先生。”

楚清露作揖致敬,那男子也礼貌回礼。还以老师之礼,考问了一番楚清露的功课。当着谢云的面,对楚清露这个小姑娘大方赞美。男子这般夸奖自己表妹,谢云似乎很高兴,接过楚清露送来的篮子,竟没有抱怨什么。

楚清露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。

见完谢云,她转身即告退,“表姐,既然你在用功,小妹不敢打扰,先行告退。”

她这样大义凛然的说法,让谢云旁边含笑的青年嘴角笑意微僵,当楚清露转身走后,听到那男子对表姐说,“男女大防,阿云你自己看吧,为师尚有事。”

当时谢云没说什么。

但是当晚,楚清露与陆青萱秉烛读书时,谢云来拜访。支支吾吾,见表妹始终脸色淡淡,一本正经。谢云一眼又一眼地看楚清露,不知道这个妹妹想什么。她素来高傲,不关心别人。现在想关心了,话又不知道如何说。

陆青萱见是家事,早就躲开。谢云就是说不到重点,楚清露也不急,慢悠悠地回谢云的话。最后,谢云一咬牙,终于说,“露珠儿,白天你见到陈先生的事,能不能不要跟我娘说?”

原来那个男子姓陈啊。

楚清露不答反问,“他名讳字号几何?”

“单名柯,字明德,”谢云不解其意,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
楚清露直接问,“你们在约会?”

“咳咳咳!”谢云被她直接的话呛住,“露珠儿你……你真是不害臊!”

楚清露却没有笑,“马上就要院考了。这些事,表姐不能以后再谈吗?”

“露珠儿,你还是个孩子,什么都不懂,”谢云说,“和陈先生在一起,我觉得、觉得……院试又哪里那么重要?一个女子一生最重要的,当是遇一真心相待的男子。”

楚清露可从不觉得女子一生最重要的,要指望一个男人。

她闻言大惊,“他不许你考试?!”

“那倒不是,”见表妹误会,谢云连忙安抚,“只是我自己的想法。说了露珠儿你也不懂,你别管我的事了。”

楚清露心想,我怎么不懂呀?傅青爵天天想娶我,我不也是镇定地坐在这里读书吗?

她皱皱眉,愈发觉得不靠谱了,“表姐,不然这样。你先答应我好好准备院试,我先不将你的事情告诉姑姑。”她觉得这种事,还是姑姑一家自己内部调解比较好。

谢云答应了楚清露,临走前关心了番楚清露的学业。也许是因为楚清露帮了自己的忙,高冷的谢云难得语气温柔,与表妹多聊了几句功课。

谢云走后,楚清露仍为她心忧自古师徒恋,都是理的。她自己与傅青爵之间,只是门第地位的差距。谢云和那位老师,却是挑战大家的观念啊。真的能成?

六月院试前一天,果然出了事。

楚清露和陆青萱、陆逸容等几人在对明天的考试押题,小丫鬟阿文匆匆跑进来,说老爷派人来,让楚清露回家去。楚清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只好和阿文一起坐马车,先回了家。

回家后,碰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姑。姑姑见到楚清露,整个人眼睛都亮了,过来拉住楚清露的手腕,“露珠儿,你知道你云姐姐去哪里了吗?你可别瞒姑姑啊……明天就要考试了,她怎么能这样呢?你和她一起读书,她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?”

姑姑拉着楚清露的手哭诉。

姑父和父亲从里屋出来,愁容满面,叹着气。

楚家,不光有楚曦夫妇,大伯父楚暄一家也在。在楚清露到之前,楚暄的一对儿女,楚恒和楚清音正围着姑姑劝说。楚清露以来,姑姑就奔向楚清露了。

楚清露莫名其妙。

楚恒解释,“露珠儿,你上学时,云丫头没跟你说些什么吗?”

“什么叫我上学时呀?堂哥你不也在州学读书?”楚清露反问,姑姑拉着她哭得太厉害,她不好多辩,只好慢慢问,“姑姑,到底出了什么事啊?表姐她怎么了?”

她想到了前段时间看到的谢云和陈柯,心中一沉。

姑姑捂面哽咽,竟是说不出话。

楚清露转头看母亲,韩氏不知如何说。还是大伯母张氏能独当一面,直接说道,“私奔。”

“啊!”最坏的结果!

谢云居然跟陈柯私奔了。

陈柯辞了州学先生的课,说母亲病重,回家乡去。谢云就跟着他一起走了。

临走前,谢云留书给母亲,说她自知自己不孝,会让母亲为难,不若母亲不要管她了,先生已经答应娶她。她日后嫁给先生,在小地方夫唱妇随。无人知道她二人曾是师徒关系,母亲也不必难堪了。如果母亲能原谅她,以后她会想办法跟家里联系的。

楚清露被姑姑哭得厌烦,当下说,“报官!”

“不可!”姑姑不哭了,连忙道,“万万不能报官。这回连累阿云名声的!”

楚清音快言快语,“姑姑,你光想着连累表姐名声了,你怎么不想想,她私奔,传出去,得连累我们名声啊?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呢,你光想着云姐姐了!”

楚恒在妹妹头上敲一下,“怎么跟长辈说话的?阿音,闭嘴。”

楚清音不高兴地撅了小嘴,跑去母亲身边站着了。

但是被楚清音这么一说,姑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。她当然也知道女儿的事,哪怕传出去一点风声,都会连累到哥哥和弟弟家的孩子名声。楚清露和楚清音都会因为这件事不好婚配。可是大哥是大官,丈夫自身不够厉害,家中也无背景,一出事,她一家本能向大哥来求救了。谁料到大哥说这是家事,把楚曦一家也叫上了。

姑父这时站起,向楚氏兄弟作揖,很是羞愧道,“大哥、小弟,是我没有看好云儿,才让她闹出这等丑闻。我……”

“姑父!”楚清露打断,“现在那些都不重要,更重要的是找到表姐!”长辈们说话的功夫,她已经拿到那封信看完,“这信中什么都没说,我们连表姐去哪里都不知道。不知是她怕我们追去,不肯告诉我们;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。如果是后者,那才是最糟糕的。那位陈先生,才来州学几个月,我们都跟他不熟,不知道他什么根底。比起私奔什么的,我更担心表姐傻乎乎被骗,想逃都逃不出来!”

“露珠儿说得对,”大伯父楚暄终于开口,“我早劝你们报官,你们两个就是不肯。比起云儿的踪迹,难道名声更重要吗?是名声要紧,还是云儿的命要紧?”

姑父那对夫妻真是视名如命的人物,不然也不会从□□着女儿考学了。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爱自己的女儿,一开始两人不松口,在两家人齐齐劝说下,他们也被越说越害怕,点头答应。

幸而楚暄本身是同知,报官的事,就是一句话的功夫。不光官府介入,楚家也派人出去,找找谢云平时有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,有没有人知道点线索。

第二天就是考试,前一天,楚清露却被表姐的事所扰,无法置身事外。她也在家坐不住,自己和堂哥堂妹一起回了州学,问起谢云的同班学生,却并没有什么收获。

当晚回去大伯父家,家中也没有新的消息传出。

大伯母宽慰她,“露珠儿,别想你表姐的事了。明天,你就要考试。今年,你可能是咱们家唯一参加院试的了。别被这件事影响情绪,好好考。”

她说的没错,儿子楚恒早已经是举人,不需要再考。女儿楚清音倒是被压着一直读书,可楚清音那半吊子,前面的府试都不考,院试更不考了。今年本来重点是谢云,谁知道楚清露异军突起,竟然在府试拿了第一,比谢云还强,当真让人惊喜。

这时代,如果成为举人,官府会给予一系列奖励。便是为了家人,张氏也希望楚清露考中。

楚清露怏怏点头,虽父母回家去。

回去后,爹娘自也是安慰她不要再想谢云的事。楚清露回去自己的院子,却仍然心神不宁,走过后院的半月门时,旁侧突地伸出一只手,把她拖过去。她刚想啊的叫,口就被捂住。少年的声音在头顶,“是我。”

阿文提着灯笼,小心翼翼开路。猛见异变,她反应迟钝,想要开口尖叫时,已经看到了少年的脸。

少年温声对阿文说,“你先进屋去,我跟你家姑娘说会儿话,就放她回去。”

阿文这个傻丫头,居然真的就同意了,根本没看到她家姑娘无语的眼神。

待人走后,绿荫在顶,楚清露漫声,“是你?你又是谁啊?”

头顶一阵沉默,然后额头被重重一敲。少年半恨的声音道,“没良心。我这般想你,你竟是忘了我是谁吗?”

楚清露这才一声轻笑,少年搂着她的手臂一紧又一松,放开了身前的姑娘,任姑娘转过身,直面他。

楚清露抬头,望着头顶的少年。几个月不见,他高了些,瘦了些,肩也宽了些。少年还在成长,如松柏般。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他,可他突然出现,她心中竟是带着欢喜,扫掉了她一天的郁闷。

楚清露咬唇,笑了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