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秋月寒·你是我的小心肝 (1/3)

沈青青退婚记 赵愁城 5322万 2021-04-12

碰死人身子这件事,小丁还是有点犹豫。最后还是姬情走了上去,用剑锋划开了赵不三的衣服,剥了下来。

衣服里面裹着两个皮袋子,可以充气的那种。就是它们将那件衣服撑得鼓鼓的,如今已经瘪了。

姬情将那皮袋子扔到地上,拿起那件衣服,轻轻抖了一抖,一块细小的竹片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,姬情捡起来一看,上面写着五个字。

“武当张天寿”。

姬情面色大变。

“这人并非赵不三……是武当弟子所扮?”

尉迟老爷子叹道“早在今春名花剑会以前,武当就成了笑青锋的附庸,今日看来……果然如此。”

小丁颤声道“你是从哪里发现了破绽?”

“从他看苏娘的眼神。”尉迟老爷子笑道,“他极想让我们以为他是个好色之徒,可惜,比起这位名动京华的美人,他似乎对我们谈论的事更有兴趣。”

姬情却陷入了混乱。

在他的剑下曾经死过很多人。有杀人放火的大盗,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氓。

杀人这种事情,对他来说,早已不算什么。

但他从未想过,自己有朝一日,竟会和一个武当的弟子的死扯上关系!

如果他知道此人是武当弟子所扮,他就算再愤怒,也不会动手――有谁会为一时的气愤,去得罪江湖中最有名望的门派之一?

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,得罪了武当派的百剑山房姬家,将会陷入怎样万劫不复的田地!

尉迟老爷子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姬情的肩。姬情竟不禁打了个颤。

“百剑山房既然打算对抗笑青锋,杀掉个把武当弟子,又有何惧?”

姬情没有回答。

他僵硬地在凳子上坐下,面对着桌上的酒菜,他突然有了想要呕吐的冲动。

他吐在了那盘赵不三吃过的牛肚里,脏了桌子,也脏了他的一身白衣。

尉迟老爷子拉开门喊龟公进来。龟公弓着身子走进来,却好像没看见地上的死人,手中端着两条冒着热汽的手巾。

尉迟老爷子拿了一条手巾,擦净了自己手上的鲜血,让龟公把另一条递到了姬情的面前。

姬情沉默着接过了,用它擦自己的脸。

那条温热的手巾刚捂上脸,他的后心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凉。

拿开手巾,他看见自己的胸前多出了一段匕首的锋刃!

尉迟老爷子站在他的对面,微笑地看着他身后。

“韩让,做得不错。”

――韩让!

原来韩让的确早已来了!

原来尉迟老爷子也知道他没有死!

但是,为什么他杀的人是我呢?

姬情盯着尉迟老爷子的脸,转眼间就明白了一切。

可是即便弄明白了,也已经没有任何用处。杀手的匕首永远淬过剧毒。现在那毒药正从他身体的深处折磨着他,扭曲了他的脸。

他想转过头,看一看那杀手的模样,哪怕只是一眼!

但杀手仿佛察觉了他的念头,猛地拔出了那把匕首,也拔出了他的生命。

姬情面朝下,倒在了桌上他那片他吐出的秽物里。

在他的正后方,杀手韩让,穿着一身杂役的打扮,悄无声息地站着。

“是你!”

苏娘忍不住脱口而出。

他就是刚才那个倒茶、端酒、送手巾的龟公,也是之前潜入苏娘卧房的那个灰衣人。

这种地方的客人,通常都不会留意龟公的长相。扮成龟公无疑是个好选择。

而这人的隐藏与伪装亦是绝妙,苏娘不是客人,也是刚刚才注意到他。

她这才想起来,他刚才服侍的时候,头比别人压得更低,话也不太多。

韩让没有理会苏娘。

他将那把染血匕首重新藏了起来,默默地站在原地。就仿佛他们从未见过一般。

“我们……不是来对付笑青锋的么?为何……为何……”

小丁好像回过了神来,声音颤抖地问向尉迟老爷子。

尉迟老爷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,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小丁,慢慢道“对付笑青锋?为什么?白马寺一会过后,笑青锋早已是武林共主了!”

小丁喃喃道“原来你才是奸细……这韩让也是你的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好像想起了什么,陡然提高了声音,“你不怕萧洛华么?她马上就来了!”

“萧洛华不会来。因为这件事,本来就是她一手计划。”

停了停,尉迟老爷子接着道“你们接到的信,上面写着这次会面的时间、地点、理由,还有那只黑马,对么?”

他虽然问的是“你们”,但赵不三和姬情早已不能回答他。

只有小丁迟疑了一下,点了一下头。韩让却没有动。

尉迟老爷子道“我收到的那封信,比你们每个人收到的都要长。信上详细地写好了我每一步要说的话,要做的事。怎样引得姬、赵二人相争,再怎样除掉姬情。韩让也是她为我找来的。信上说,她的孩子根本不会来这里。她的目的只是想诱出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,送他们上西天。”他回过头来,看了一眼姬情的尸体,冷笑了一声“不想成为第二个空心岛?剑铸得再好,也不及空心岛机关的十分之一。只凭这点本事,也想对抗笑青锋么?”

小丁想了想,道“不对。”

尉迟老爷子道“怎么不对?”

小丁道“你既然与笑青锋一伙,为何还要杀他的探子?”

她指着倒在地上的赵不三。

尉迟老爷子道“你还以为他是笑青锋的探子?”

小丁呆立半晌,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面如纸白。

尉迟老爷子笑了起来“一个奸细,把写着自己真名实姓的东西搁在身上,他是不是傻子?”

苏娘忽然想起来了,尉迟老爷子给赵不三倒酒的时候,曾经悄悄拍了拍他的肩。

当时她就觉得那竹片有些古怪。现在看来,果然是尉迟老爷子趁那时候悄悄放在赵不三身上的。而提议搜赵不三身的人,也是尉迟老爷子。无疑是为了让姬情亲自发现那块竹片,扰乱他的心神,方便韩让下手。

“可是,你刚刚还说,他看女人的眼神……他还带着那改装的皮袋子……”

“这就是他的秘密。”尉迟老爷子忽然不笑了,“其实他生下来就是个残废。”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皮袋子,“这种东西,也是他用来充充门面,掩饰他那孱弱的身子。”

小丁仿佛还不太相信。

苏娘淡淡和小丁道“这不是什么怪事。宫里的公公们,也常到我这里来的。”

尉迟老爷子笑道“听说苏姑娘见多识广,至今却依然是完璧之身,看来苏妈妈在挑选客人上,总是特别的花心思。可惜,却因此误了你一生。”

苏娘只是淡淡一笑。

因为事实是,苏楼的女子,是北里中有名“好看不好吃”。

不好吃,并不是不能吃。苏楼的女子可以选择她们侍奉的人,只有苏娘不能。

因为她是苏娘。她的身子就是苏楼的脸面。但这对她自己而言,一点好处也没有。

如果她可以选择,她早就希望被人拥在怀中。

比如,那个红衣的少年……

小丁颤声道“你……你要杀了她?你也要杀了我么?”

尉迟老爷子道“我不会杀你。萧洛华在信中吩咐了,如果来的不是峨眉掌门,便没有动手的必要。――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。”

苏娘叹了一声,道“看来我今天要死了。”

尉迟老爷子道“从你走进这屋子的时候起,你就注定要死了。”他停了停,又叹道“我厌恶杀人。但我若不杀你……”

苏娘道“死的人会是你。”

尉迟老爷子道“这是萧洛华安排下的。你若恨,便恨她吧。”

苏娘的眼睛闪了闪,道“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你也被她骗了?”

尉迟老爷子眉毛一皱。

苏娘道“她故意告诉你和别人不一样的事,就是为了换取你的信任。她说你们等不到任何人,事实上萧凤鸣很可能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。而她又对萧凤鸣说了什么?你仔细想想,你除了能帮她杀掉其余三人,还有什么利用价值?”

尉迟老爷子的脸色慢慢由红转白,又由白转青。

“这只是你信口开河。”尉迟老爷子道,“她信任我,非常信任……”

苏娘微微一笑,道“其实在你们来之前,我才刚刚和萧凤鸣见过面。她说,她对你的印象,并不是那么好……”

这显然是苏娘的信口胡说的谎话。却不料尉迟老爷子因此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当初萧易寒在扬州一品楼寄拍那件假机关“九重楼”的时候,尉迟老爷子信以为真,有意在一品楼安插下不少神拳门人手,心想若是无力买下,就仗着人多势众,强抢过来。苏娘不是江湖人,没听说过这段故事,更想不到尉迟老爷子正是因此寝食难安,所以才一收到信,就乖乖遵从,绝不反抗。

尉迟老爷子大声道“她如今在何处!”

苏娘道“她听说晚上我这里有客,就悄悄地走了出去。也许现在,就在窗外听你们说话吧――刚才你不是也听到了人的动静么?”她微微一笑,“现在,你还打算让我死在这里么?”

她说完这番话,屋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。

一切只剩下四个人急促的呼吸声。

苏娘心中有些喜悦她这番话看来正在发生作用。

但为何连韩让的呼吸也变得急促、浊重起来?

就在这时,尉迟老爷子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
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,一开始是轻笑,后来就变成了干笑。

苏娘开始有一点不安,但她并未因此却步,而是依旧坐在凳子上,警惕地观察着尉迟老爷子。

尉迟老爷子道“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。――你想到刚才隔壁屋里的动静,所以才这么说,让我以为萧凤鸣就在那里偷听。”

苏娘的心一沉。

尉迟老爷子道“可惜你又错了。――说有人偷听的人也是我,而那,也是照着萧洛华信上的嘱咐做的。苏姑娘,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。”

忽然,他又是一笑“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――听说萧洛华已经给了足够多的钱,足够买下这屋里所有的东西,包括你。所以不管你怎么叫,也不会有人上来看你一眼的。”

尉迟老爷子轻轻捏着自己手指的骨节,捏出了清脆的咔蹦声,然后将那几个铁指套依次戴了上去,活动了一下手指。

苏娘离开了凳子,一步步往门口退去。

尉迟老爷子也一步步走过去。

小丁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尖叫。

就在这时,屋里唯一一盏玻璃灯突然熄灭了,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。

其实这个晚上的月色不错,屋里本不该这样黑的。但因为那盏玻璃灯实在太亮,突然熄灭了,人眼无法适应这黑暗,就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几乎同时,地板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,似乎不止一双脚,但又分不清有几双。然后就有拳击、刀刺的声音。

“你……你竟然!……是谁、买通了你?”

尉迟老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起来。

铅一样的月色,照着他扭曲的脸,也照亮了他胸口的匕首。

韩让却背对着月光,只能看见一个灰黑的身影。

他只说了三个字。

“秋月寒。”

他的声音,也像他的背影一样,染上了是低哑的灰黑色。

尉迟老爷子的呼吸骤然凝滞了。

“是她……原来是她!”

匕首抽出。血被铅色的月光照着,也变成了铅色的雾。

小丁又一次尖叫起来。

“别叫了。”低哑的男声里带了点厌烦。

小丁立刻收了声。

火折子一亮,点亮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,也照亮了韩让的脸。

那张脸看上去疲惫而憔悴。

“那个女人呢?”

他指的是苏娘。

房间里已经没了苏娘的身影。

小丁道“她跑了。”

说完,就仔细观察着韩让的脸。

韩让却什么也没有表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