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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又说“这可对着啦,好好给管教管教。”

人们跟上来又说“老章你就走啦,你走了咱们怎么搞呀”

章品一边走一边道“过两天咱再来,咱还有事啦。这里有文同志他们,你们有意见就去找他们。找张裕民也行。”

张裕民一直送他往外走,他们又说了半天,到村口章品才说“你回去吧。一切事看老百姓的意见,就容易办,你看今早这情况,人都胆壮了,不怕斗不起来,不过,唉”他迟疑了半天没有说下去。

张裕民又望望他,他也对他望望,两个人都明白了是个什么问题梗着,半天,章品不得不说“人千万别打死。”

“那么交给你们吧。”

章品又沉思起来,他想不出一个好办法,他经常在村子里工作,懂得农民的心理,要么不斗争,要斗就往死里斗。他们不愿经过法律的手续,他们怕经过法律的手续,把他们认为应该枪毙的却只判了徒刑。他们常常觉得八路军太宽大了,他们还没具有较远大的眼光,他们要求报复,要求痛快。有些村的农民常常会不管三七二十一,一阵子拳头先打死再说。区村干部都往老百姓身上推,老百姓人多着呢,也不知是谁。章品也知道村干部就有同老百姓一样的思想,他们总担心着将来的报复,一不做,二不休。一时要说通很多人,却实在不容易。

“交给我们,那倒不必,县上一下子也不能解决许多人,还是在村上解决。”

“唉,”张裕民也感觉得太为难了,说道“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老百姓有劲没劲全在这里。”

“你也有这种想法么”章品问。

“干部里边有这种想法的可多着呢。”

“这是一种变天思想,咱们要纠正它,随便打死人影响是不好的。咱们可以搜集他的罪状交给法院,死人不经过法院是不对的。咱们今天斗争是在政治上打垮他,要他向人民低头,还不一定要消灭他的肉体。你得说服大家。”

“嗯。”张裕民只得答应他。

“事情办着再看,咱到县上先把情况汇报了后大家再商量,如果老百姓一定要他死,罪也该死,那时咱们再派人来吧。我一个人也做不得主,你是明白的,听,打锣了,暂时这样吧要往死里斗,却把人留着;要在斗争里看出人民团结的力量,要在斗争里消灭变天思想。”

当张裕民走回村子时,老吴已经把锣打向南街去了,锣声特别响亮,许多人吆喝着,跟在他后边。只听见“当当当”锣声一住,他的沙嗓子便愉快的大声唱了起来“活捉五通神,快乐赛新年,赶快来开会,告状把身翻。”

48决战之一

人们像潮水一样涌进了许有武院子,先进去的便拣了一个好地方蹲着,后来的人又把他推开了。大家涌来涌去。人一多便不好找人了,也不知道干部们来了没有,民兵没有办法维持秩序,几次跑来问张正国,张正国也说“农会哪来这么多会员,平日开会就有百十来个人嘛。”于是他站在台阶上大声喊“不是农会的出去咱们是农会会员开会”可是还是只有进来的人没有出去的人。张正国又跑去问农会,农会组织张步高说“这事叫咱也难办呀以前一开会就是一家来上一个人,有时是他爹,有时是他儿子,有时还派上媳妇老婆来代表咧。如今你说该谁呀”

张正国是急性人,急了,大声说“你是组织嘛你们的会员还没有个花名册”

“谁说没有呀”张步高也急了,“一家只有一个家主才上名单,可是一开会他们老不照名册来。老子生病了,儿子来代替,你能说不成儿子出门了就换老子来,来总比不来好。

如今他们就都来了嘛你能叫谁出去。“

张正国更生气了“你们平日乱七八糟,工作不知怎么做的,如今叫咱怎么维持秩序”

“为啥不能全叫他们都进来呢”不知是谁说了。

“全进来,全进来,把屋子也挤破了”张正国嘟哝着。

人们看着他们吵,悄悄的更挤到里边去些。

李昌在一个角落里领导青年唱起歌来了,歌声越来越雄壮,唱歌的范围越来越展开,把他们的吵闹立刻压下去了。他们不得不站到一边去,立刻又给挤到人堆里去了。全院子只听到怒吼也似的歌声“团结起来吧嘿种地的庄稼汉地主压迫咱,压迫了多少年,咱们把账算,把账算”

人越来越多,门廊里站满了人,门口拥塞着,街上还有三五的,他们试着向门里冲来,被挡回去了,歇了一会又嚷着来了“咱是农会会员嘛为啥不要咱进去”

赵全功找赵得禄,赵得禄找张裕民,张裕民找工作组的同志,大家在人堆里挤,刚刚看见在这里的,怎么一忽儿就看不见了。工作组又说要找大家商量。于是张裕民又找赵得禄,赵得禄又找赵全功,赵全功又找另外的人。唉说好大家都集中在一块儿,为什么老是不容易找人,大家都没有走出这个院子嘛

唱歌真讨厌,老闹得喊人也不听见,可是不唱歌,人们会更闹起来的。

几个人挤在一道了要商量一下,却找不到地方,张裕民把大家带进上边侧屋里。房子里还剩一个老太婆,她的牙缺了,耳聋了,腿不方便,却把一个脸贴在玻璃窗上,望着外面的群众憨憨的笑,眼泪镶在眼角上。她看见这群闯入者,呆了一会,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,从炕那头爬了过来。头老是不断的摇着,她举着手,嘴张开,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只是笑,笑着笑着,眼泪忽然像泉涌一样的流出来。胡立功刚站在炕边,便赶忙跑过去扶住她,她一下伏到了他肩上,像个孩子似的哼着哭起来了。胡立功也把她像个孩子似的拍着。她哭了一会,抬起头来,望了望大家,一手去揩没干的眼泪,一手又扶着墙壁,爬回去了。仍旧用着那种憨态把脸贴到玻璃窗上去。

大家挤在后边的屋角里去说话,文采说“秩序太坏了,秩序太坏了”

张正国说“都怪农会,不知怎么搞的,连个会员到底是谁也搞不清”

“人们愿意来开会,就让大家来,农会不可以改成群众大会吗”老董这样提议。

赵得禄也说了“唉昨晚为什么不决定开大会呢唉如今又改变。”

“改变也行。”杨亮说,“昨天估计不够,说开农会也有理由,既然人多了,就临时改变。索性到戏台那里去。”

“对,到戏台那里去,嘿,要不把钱文贵扣下,老百姓能这样”

“换个人也不行。”

“别说空话了,叫老吴再打一遍锣吧。还有些没有参加农会的人家呢,叫他们都来。”

“老张慢点走,有些事还得重新布置一下,咱们再谈谈。”杨亮把张裕民又拖回房子里去了。“对对对”大家赶忙跑出房来,院子里还是一团嘈杂,什么也听不见。

很快老吴便出现在台阶上了。他用力打了一下锣,歌声停止了,全场立刻静了下来。老吴嚷“院子太小了,到戏台那里开大会去”可是再也没等他说下去,秩序又乱了起来,都向大门口奔去,人多门小,挤得只听见叫声。妇女小儿的声音,时时像被卡住了似的叫出来,响得特别尖锐。

门外边的人还不知道是回什么事,跟着也跑。像哪里起了火似的,只听见脚板在地下咚咚咚的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