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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病,他几乎死去,他以为死了还好些,可是又活了,活着是比死更难呵慢慢他相信了因果,他把真理放在看不见的下世,他拿这个幻想安定了自己。可是,现在,下世已经成了现实,果报来得这样快呵这是他没有,也不敢想的,他应该快活,他的确快乐,不过这个快乐,已经不是他经受得起的,他的眼泪因快乐而流了出来,他活过来了,他的感情恢复了,他不是那么一个死老头了。但他的老婆还在旁边叨咕着“你还他么你还他么他爹呀”侯忠全竭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,他拿着地契往外走,老婆着急追了出来,仍旧说“你还顽固呀你还不敢要呀你还信他的一贯道么”他只说“不,我给农会去,我要告诉他们,我要告诉许多人,这世道真的翻了呀哈”

大家听完了他的话,都笑了起来,说“你为什么不问他,是不是因为他命好才有钱的”也有人说“侯大伯,你不跟着他骑烈马上西天啦吧”也有人赞叹道“这老头可老实,一辈子就给他糟践,如今算醒过来了”侯清槐也笑道“爹,菩萨不是咱们的,咱们年年烧香,他一点也不管咱们。毛主席的口令一来,就有给咱们送地的来了,毛主席就是咱们的菩萨,咱们往后要供就供毛主席,爹,你说是么”侯忠全谁的话也不答复,只痴痴的笑,最后有人问他“这地要分给你了,你还退给人家么”他只一个劲的摇着头,答道“不啦不啦昨天那么大的会,还不能把我叫醒么哈”

这些事又被传开去,被传开的很多的事,就更鼓舞了人们,加强了人们的信心。

53加强组织

人们都不到地里去了,一伙两伙的闲串。他们不找村干部,就找工作组。不然他们自己就一群群的议论,常又把议论,或听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意见,又找村干部去说,这样常常扰乱评地委员的工作。干部们着急了,他们嚷道“唉,你们翻了身就无法无天啦,要么你们来办公吧。”他们主张不听他们的话,他们在门上贴了一张条子“闲人免进”。杨亮说这样不成,应该听他们意见。干部们不好违拗他,只得说“太民主了还行这样办事都没个头了,意见还有个完么”因此杨亮和张裕民商量,又开辟了一个办公开会的地方,他们把江世荣的三间北屋收拾出来,他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,满院没一点太阳,人多点也容得下。江世荣两口子,仍旧搬到他以前的旧房子去住,那里大半还空着,只住了一家替他看房子的穷亲戚,还收人家房钱呢。农会在这里办起公来,杨亮和胡立功就开始来整理组织,把他们编组,重选组长。有什么问题都在小组会上提,大家说话,评评意见对不对,小组长汇报,有事就开小组长会。这样一来,大伙都满意,都说这比一个人一个人去找张裕民强。张步高一个人做组织忙不过来,韩廷瑞就帮他。杨亮,胡立功,轮流到每个组去。张裕民也抽空下来。文采成天坐在评地委员会,帮助分地,但看见小组会开得热闹,有时也来听听。组员一天天多起来,不是一家一个了。于是又编组,妇女也编了组,也叫她们开会。她们把饭吃过了,收拾收拾也就聚在一起。杨亮要她们都说说自己的冤气,说说自己的苦情。她们就说个没完,谁说着自己的难处谁也哭。董桂花现在没有顾忌了,她丈夫李之祥说“没事,你尽管去开会吧,咱还要开会呢。许有武就回不来,回来也不怕,回来了就像对付钱文贵一样,他要真的反对,反动呀,哼那还会有他的命,章品说要好好追他们的关系呢。嗯,你们,咱们姑爹都不怕啦,那就什么也不怕了”

不只妇女这样,男人们,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头,他们喜欢谈过去,讲他们的痛苦历史。有些没有在大会讲的,觉得很可惜,便在小会上讲。现在谁也不同情地主了。李子俊老婆也不敢站在街头,她一站出来,人们就笑她“嗯,她倒贴咱钱,咱也瞧不上眼,整天斜着眼睛瞧人,就想找绿帽子给她男人呢”

那个一贯道就像土拨鼠,再也不敢坐在墙根前晒太阳。那些地主全没有了威风,那些狗腿子就四处找人献殷勤,赔笑脸,认错。那个许有武的帮凶王子荣,怕自己逃不过斗争,自动给农会送来悔过书。

人们越想自己的苦处,就越恨那些坏人,自己就越团结。但人们不能尽闹斗争,有些小的就算了,人们还要忙着自家伙的事呢。果子没卖完,还得组织人。任天华、侯清槐、李宝堂都到评地委员会去了,这就是另外找人,但并不困难,人都乐意做点什么。村子上几个跑买卖做小本生意的也参加了进来,这就更利洒,两三天就全办好了。苹果和梨都还没卖,光葫芦冰一共卖了七八百万。有的人提议,把这钱买牲口分给穷人;有的主张打洋井。但大家都怕自己分不到,结果照大伙的意见办事,大伙分。杨亮也估计自己会很快离开这个村,拖着不处理,的确会出问题,也就同意大伙分,并按家和人口分等级。评地委员忙不过来,便把这事交给了小组长。八家地主的家具,用具,粮食,只给他们留了一点点,其余的全拿出来了,登记了,编好了号码。人们在小组会上调查需要,讨论分配。人们在对恶霸地主的斗争上容易一致,但对个人的得失上,总是希望太多,心事不定,都想能多分点。因此小组会就开得更勤,更热闹,他们一定要在这个会上,解决一个问题。他们天天都在进行一个教育,对敌人斗争要狠,要坚决;对自己伙要让,要彼此相让。这样才会团结得好,这样才不会让地主笑话。

有些人听懂了,说“是呀,天下没那么平的事。大河的水,总算平的了,可是它底里还有个坑坑凹凹,面上还有个浪头浪尾。都是自己人,五个指头总有长短的。”有些人嘴上也懂得,会说,心里还在盘算,怎么找评地委员说个情,好多分点地,分好地。

民兵们的训练更加紧了。他们里边全是穷人,都丢下家里的活不干,查岗放哨,日夜不空,还要开会。他们瞧不起那些自私自利的念头,他们骂那些人“穷人也是财迷,你发财了,你又要剥削人,还不一样斗争你”他们是有光荣历史的,他们曾经做过抗日的先锋,捉过汉奸。他们现在要做人民的保卫者,他们要使村子上没有一个坏人敢活动。这里面党员的成份,一天天在加多,这支小小的队伍,的确是这村子的一个坚强堡垒啊

张正国就是这里面的模范。他家里没有粮食了,他悄悄去借,怕工作组的同志知道了,拿胜利果实的粮食给他。后来这事传到杨亮的耳里,杨亮问他,他臊得脸都红了,硬不肯承认。他想,叫杨同志知道了,多不好,咱张正国又不是图个好名声。

但干部之中,却有向自私自利发展的。在评地委员会里面,就演了一场很热闹的戏。

54自私

评地委员会办公的地方,自从有了小组会以后,就少有人来了。他们很顺利的把分地的准备工作做好,把可以分的地计算出来,列成等次,又把分地户计算出来,也分出等级。这群人都的确是没有自己打算,而且也希望分得公公平平的。尤其像郭全这种老头儿,他自己没儿女,抚养大的外甥已经成人了,如今成了村子上管事的,他自己有了几棵树,已经很满足,他只有一个心“唉,毛主席都老远的操心着咱们,咱们自己村上的事,还能不管么

让大伙日子都好过了,毛主席也好放心“但他是个老好人,记性也差,他对谁都愿意给些好地。因此当他回家吃饭的时候,常有人找他,他答复得好”孩子,你别急,少不了你的。咱一定给你说,可是咱也做不得主呵,是大伙的事呢。“可是一在分地的时候,他果然要说”给他水地吧,他家里人少。“或者是”唉,人穷,从来也没见过什么,水地就水地。“他外甥常常说他”看你,这里还有不是穷人的地只有这些,好坏总得配搭着。“或者就索性说他”唉,你老人家歇会儿吧。“